我爱你的第五年

　　“咚咚……”

　　第二天早上七点的时候千玺被敲门声吵醒，他不记得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似乎是刚合眼。卧室门敞开着，千玺走到门口，看见床上被子铺的很整齐，王俊凯已经走了。

　　“咚咚……咚”

　　千玺打开门，是刘志宏，他的双眼布满红血丝，看起来疲惫不堪。

　　“你到底想干嘛？！”

　　刘志宏开口，声音嘶哑。

　　“你能告诉我你想干嘛吗？”

　　冬日的七点天还未亮透，天空雾蒙蒙的，窗帘遮挡住泛白的日光，房间看起来压抑极了。千玺沉默不语，他知道，面前这个不修边幅的人应该是一夜没睡。

　　“所以我之前的劝说警告你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吗？！”

　　通红的双眼瞬间瞪圆，一把钳住千玺的胳膊将他晃的后退几步，刘志宏毫无前兆的怒吼，

　　“你要是想死就去死！不要带着别人好吗？！你真的以为我爸会被你那点资料威胁住吗？！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惹他们！！你到底要干什么？！！”

　　“跟你没关系。”

　　千玺开口，声音凉的像是清晨的海水。刘志宏却像是发狂的狮子，想起昨晚自己无意间听见刘志雄的通话内容，现在身上还一阵阵发凉，

　　“那份吸毒证明你为什么要落王俊凯的名字？！你很清楚刘川要对他下手却还是没有告诉他，你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放火，如果不是他跑的快，他就死在火里面了你知道不知道！！”

　　“出去！”

　　“王浩邴为什么迟迟没有被放出来你很清楚吧？啊？！那份资料你到底要用来做什么？！”

　　刘志宏重重的喘气，由于愤怒胸腔剧烈的起伏着。他看着面前毫无表情的那张脸，他发觉到了来自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他看不透他，这让他不安极了。

　　“还有要说的吗？”

　　千玺轻轻打掉自己肩膀上的手，

　　“你知道吗？”

　　刘志宏突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讽刺，他以为他会伤害他的时候，他三番五次救了他。而当自己以为他喜欢上他的时候，他却用自己的方式将他推到死亡的边缘。

　　“无论怎样，你会害死他。”

　　“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刘志宏抬头与千玺四目相对，他看见他如同湖泊的眼睛深不见底，

　　“你究竟在担心谁呢？”

　　不急不缓的腔调里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

　　“就算他死在火里，跟你刘志宏，又有什么关系呢？”

　　“……”

　　“所以呢？”

　　在刘志宏回答之前，传来第三人的声音，两人一起转过身，

　　王俊凯只是望向千玺，

　　“所以我原本是应该死在那场火里吗？”

　　房间里是窒息一样庞大的寂静，

　　王俊凯将早餐搁在门口的鞋柜上，有冒着热气的豆浆和金黄色的油条。

　　“你们慢慢聊。”

　　从门外灌进来的冷风像是水银一样猛地倒进温热的胸腔里，一瞬间攥紧心脏。

　　“放过他。”

　　刘志宏说。

　　

　　“为什么不自己给他？”

　　咖啡厅里，罗庭信看着面前的银行卡，

　　“怕他不肯收？”

　　千玺默然，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家什么情况他很清楚，一下子拿这么多钱出来他不会相信的。”

　　“你会有办法的。”

　　“为什么？”

　　罗庭信看着千玺，

　　“为什么这样对他？”

　　又是沉默，意料之中的沉默。

　　“刘志宏和他很早就认识吗？”

　　“啊？”

　　突然开口和变换的话题让罗庭信一愣，

　　“哦，嗯，很早就认识。”

　　“他们一直这样吗？”

　　“是吧，从我认识王俊凯开始，他俩就一直在打打闹闹，很多时候就是吵架，也真动过手，打得头破血流，可是那时候在我们看来，都觉得只是闹着玩儿，后来……”

　　见千玺看着自己，罗庭信顿了顿，眼睛里有很多紧张和犹豫，

　　“发生了点事情后，才变成这个样子。”

　　“哦。”

　　千玺淡淡的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罗庭信有些讶异他没有继续问下去，更多的还是舒了一口气，如果他问，该怎么说呢。

　　“千玺……”

　　“嗯？”

　　罗庭信握着银行卡的手指骨节分明，像需要很大的勇气一般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头注视着他的眼睛，

　　“你喜欢他吗？”

　　“……”

　　夕阳渐斜的傍晚天很空，空的容不下一点灰尘。落日挂在山的西边，透过二楼的玻璃窗远远地看过去，有不知名的鸟穿过被夕阳染色的云朵，灰褐色的翅膀在空气里震动，发出一种喧嚣而不安的、充满无助的声音。

　　“不。”

　　罗庭信原本以为他不会回答。

　　

　　“吱哑……”

　　没有合上的门发出沉重的声音，走廊暗黄的灯光透过门缝挤进一片漆黑的房间，沙发上安静的身影被投在地上显得模糊不清。

　　余菁菁打开灯，一瞬间明亮起来的房间让千玺的眼睛有些不适应。

　　余菁菁上前将饭菜打开摆他面前的茶几上，掰开一双筷子递给他。

　　“吃饭吧！”

　　千玺握着筷子，

　　“还有什么要带走的吗？”

　　眼眸低垂，见他依旧不开口余菁菁说，

　　“刘川下午被逮捕了。”

　　始终平静的像是夏夜湖泊的眼睛在余菁菁说完后泛起了一丝波澜，但很快又消失无影。

　　“王浩炳也被释放了。”

　　“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不知道。”

　　余菁菁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只是按照吩咐做事。”

　　“你知道的，如果不知道，那晚就不会不顾死活的要带走我。”

　　“回北京好么？”

　　“借刀杀人你们真的很拿手。”

　　千玺扯了扯嘴角，

　　“为什么不连我一起杀掉呢？这样的我还有什么可利用的呢？”

　　“不是那样的……”

　　余菁菁承认胸腔里不断翻滚的酸楚苦涩是来自对他的心疼，棱角分明的脸庞不知何时起变得更加清瘦，眼底里尽是不堪重负的疲倦。

　　“易总希望你……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

　　“好好活着？”

　　似乎是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千玺忽然抬起头冲余菁菁笑，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好好活着？？”

　　“……”

　　“我明天早上来接你。”

　　“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逼我？为什么？”

　　“是你，是你自己！”

　　余菁菁再也不忍听下去，握紧了拳头，

　　“是你不肯走出来，是你把自己逼进了牢笼。你之所以难过，都是因为你没有办法解决你内心的不安、不甘、不舍得和无可奈何。你不敢面对你真实的内心，所以你需要去恨一个人，去掩饰你心底真正的恐惧失措。你难道不明白易总的目的吗？他害怕，害怕你的手会沾上鲜血，更害怕你喜欢上他后这一辈子都走不出那个结！！”

　　“不~不是~”

　　颤抖着的发音，

　　“不是……”

　　“已经帮他解决了所有的后顾之忧，所以，无论是误会着的难过还是不舍得，就这样离开吧！放了他，也放过你自己。”

　　都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可是余菁菁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说出来后，会那么难过，那些他们从开始到现在，两个人相处画面像是设定好的一样自动在脑海轮播。

　　“明天早上我来接你，晚安。”

　　

　　空荡荡的房间里又剩下一个人，千玺起身光着脚在房间里彳亍。从客厅走到厨房，从厨房走到卧室，又从卧室走进卫生间。

　　卫生间的洗漱台上放着两只牙刷，一只蓝色的，一只浅黄色的。

　　客厅里的冰箱，里面有很多未开封的零食和糖果，下面冷冻抽屉里有千玺亲手剔掉虾线的小龙虾，有洗的很干净的鱿鱼。

　　卧室第三个衣柜里有两套洗干净的睡衣，晒过了的，带着冬日暖阳的味道。

　　门口鞋柜里有上周新买的的格子拖鞋。

　　……

　　但是这些，都带不走了。

　　

　　“嗡……”

　　手机一闪一闪的在枕边幽幽地发着蓝光。

　　千玺打开，屏幕显示着一串熟悉的数字，他没有存联系人的习惯。

　　看着那串数字发愣，

　　“嗡……”

　　……

　　响了很久后，暗下去的屏幕再也没有再亮起来，终于挂断了，揪紧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可是一股巨大的失落也迎面袭来。

　　“嗡……”

　　屏幕再次亮起来后，只是一声，千玺就按下接听，

　　“喂……”

　　“您好，您是机主的朋友吗？这里是……”

　　千玺披上外套飞快的跑了出去，酒吧服务员说，他拨的是他手机里的第一个联系人。

　　凌晨酒吧开始打烊，热闹散尽，只剩下三两个喝的烂醉如泥的人互相搀扶着往外走，王俊凯倒在角落的沙发上醉的不省人事，脸红彤彤的，桌子上一堆酒瓶。对面沙发上是同样喝醉的罗春。

　　“王俊凯。”

　　千玺推了推他，

　　“唔……”

　　沙发上的人很不舒服的样子皱了皱眉头。千玺让服务员将罗春送回家。然后弯下腰背起了王俊凯，一身难闻的酒气在自己四周散开。

　　“喝酒……唔……”

　　感觉到有人在碰自己王俊凯大声囔着，

　　“别碰我！别动！”

　　走到马路上后，酒味消散了很多。

　　“这个酒好苦啊……”

　　“难喝！”

　　一路上王俊凯都在千玺背上不安分的摆动着手臂，含糊不清又大声嚷嚷，

　　“春子换个酒，来点那个鸡尾酒，我要甜的酒！”

　　“要白的啊！不要啤酒！”

　　“不要米酒！！白痴！”

　　“来！干了！”

　　豪迈的说着干了手也大力的挥舞起来，力气大的差点让千玺摔倒，

　　“王俊凯！别动！”

　　千玺弓着腰用力将王俊凯往上抬了抬，不让他掉下来。

　　“诶？我的棒棒糖呢？啊……在信哥那里！”

　　“别动。”

　　“我想喝那个……”

　　“王俊凯。”

　　“诶？”

　　“别动。”

　　“好……不动。”

　　千玺刚说完王俊凯就跟突然没有力气一样顺从的趴到他的背上，将头埋在他脖子里。

　　温顺的像一只猫。

　　“春子跟你说个秘密。”

　　王俊凯慢吞吞的将嘴巴贴到千玺的耳朵边上，带着酒味的喘息就在脖子上面蔓延开来，温热的。

　　“我想见千玺。”

　　承受着重量而弯曲的脊背一下子僵直，

　　“好想见他啊……”

　　声音轻柔而低沉，像诉说又像是叹息，王俊凯安静的趴在他的湿透的后背上，

　　“就算他有很多秘密，他……他也不肯告诉我，就算他骗我……我……也我也好想见他啊……”

　　“你知道吗……那天起火他回来找我了，我看见了，他拼命的往大火里冲，他喊王俊凯，大声的喊……”

　　“王俊凯……那样叫我。”

　　“我想他，好想他。”

　　“可是啊，可是春子……我不能去找他，我一靠近他就会闻到活在泥潭里的我身上的恶臭吧？”

　　凌晨的街道上空荡无比，穿过厚厚云层而发亮的星辰，在夜空中错落的璀璨着。

　　“你说我是生病了吗？明明是那样讨厌他却又忍不住的想要去靠近。”

　　“比起这些，更糟糕的是。”

　　停顿了很久王俊凯才又出声，沙哑的嗓音，

　　“更糟糕的是，我居然开始想要好好活着，我一定是疯了对不对？我一定是疯了才会有这样的想法……想在他身边，好好活着。”

　　有东西不断的流进脖子里面，温热的与汗水混合在一起。

　　“带我去见千玺好不好？”

　　深夜冰凉的空气沁入每一寸肌肤，马路周围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只有路灯在两边发着暗黄色的光，将高大树影投射在地上，孤寂而冷清。

　　“春子啊！我这样的人为什么还没有死掉，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呕……”

　　用力一挣扎就从千玺背上掉了下来，弯下腰吐了一地，脸上的酒红在一路的冷风中慢慢消散，吐完之后更是变得有些发白。

　　“呵呵……呵呵……”

　　吐完后起身王俊凯扭头看着千玺突然大笑起来，

　　“我真是疯了啊！又出现幻觉了。”

　　“王俊……”

　　“啊……连声音也很像呢！以前在幻觉里面他从来不跟我说话呢！”

　　王俊凯笑着想要伸手抚摸千玺的脸，却一个踉跄倒在了千玺怀里。

　　终于找到了支撑点一样，一动不动。

　　“我都不敢，不敢问他为什么骗我，如果我不问也许是误会对不对？我误会了对不对？”

　　“千玺啊……”

　　王俊凯伸手环住他的腰，

　　“如果你想要我的命，我就会给你的，都会给你的。”

　　又哭又笑，

　　“可是不要骗我好不好？无论你要什么都给你，就是不要骗我好不好？”

　　“千玺啊……”

　　“我喜欢……唔……”

　　嘴巴被迅速伸出的手盖住，最后一个字消失在唇齿边。

　　千玺用力的捂住他嘴巴，凌冽的寒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凌乱不堪，英俊的脸庞此刻是一片苍白，他瞳孔里是无边无际颤抖的恐慌。

　　他们说，路是大地身上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痕，所以人生的每一步都会走的无比的疼痛。

　　可是那个夜里，千玺背着王俊凯往前走，一直一直向前走。

　　千疮百孔不知痛。

　　

　　

　　“醒了？”

　　王俊凯睁开眼睛，没有开灯的房间有些昏暗，他看见面前的少年静静的望着自己，声音温柔的像是一池秋水。

　　“头还痛吗？”

　　明明疼的快要裂开，却摇了摇头。王俊凯想，一定是因为头疼，所以明明很努力视线也无法从他身上挪开，

　　“起来吃饭了。”

　　千玺说完端起床头柜上的水递给他，

　　“先喝点蜂蜜水。”

　　四目相对沉默的僵持着，过了很久，久到千玺举着杯子的手臂开始发酸，才开口。

　　“没有骗你。”

　　王俊凯静静的看着他，

　　“资料是我做的，落得不是你的名字而是我的，刘川威胁你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可是他放火我不知道。”

　　“……”

　　“你爸被拘留也是他，我去找过他未果，所以去找刘志雄。”

　　“我看起来很可怜是吗？”

　　王俊凯说，

　　“……”

　　“可怜到你都不屑告诉我。”

　　“是因为……”

　　千玺捏紧了被角，

　　“不想让你看见那么肮脏的世界。”

　　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一样哽住了，说不出话来，

　　“没有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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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也没有回答，千玺起身拉开了厚重的窗帘，透过窗户看见冬日的正中午，天空一碧如洗，灿烂的阳光透过窗外高大樟树密密的树叶的缝隙照了进来，形成一束束粗粗细细的光柱，把房间照的通亮。

　　“一起过年吗？”

　　过了好久好久，背后传来一声小小的小小的回答。

　　“嗯。”

　　你说的，

　　只要是你说的，

　　我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