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屿少年（四十八）
铁门哐当一声合上的时候，南城夜色刚刚降临，路灯依次亮起，道路两旁繁茂的树枝将昏暗的光线稍微遮挡，在地上投下稀疏暗淡的光影。
千玺从拘留所出来，外面是扫一眼就能看完的空旷，但他还是将四周扫视了两遍，然后眼皮缓缓垂下。没有坐公交车，南城本来没有多大，转过身顺着路慢慢的往回走。
主街道上人也并不多，偶尔能看见三三两两的行人。夜里开始落凉，从远处吹过来的海风带着湿气，在南城住久了都会知道，风里有雨水的味道。五月台风开始活动了，台风过境总会带来大量的雨水。
“嗡……”
手机来电发出震动，千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按了静音，眼底闪过的一丝丝带着希望的亮光一同消散。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
余菁菁挂断电话吸了口气然后转身推开易钧聍办公室的门。
“易总，明天上午10点的飞机。”
“嗯。”
易钧聍点点头，
“你先下班吧！”
“刚才南城那边传来消息了。”
低着头看文件的易钧聍没有停下，但是余菁菁很确定她看见易钧聍的眼神停顿了几秒。
“少爷出来了。”
易钧聍面无表情，余菁菁小心翼翼的观察揣摩着他的心思，见他暂时还未有不悦的情绪接着说下去。
“王俊凯把房子卖了，房子目前市值45万，因为着急出手只卖了15万，之前他托了很多人，但是最后是南城警察局局长的儿子刘志宏帮的忙。目前还不知道少爷体内有毒品的原因，这边已经安排人过去调查了。”
“余菁菁。”
“是，易总。”
余菁菁连忙答道，
“如果你想应聘管家或者私人助理的职位，我可以帮你介绍。”
“易总……”
“出去。”
易钧聍说，每一个字都散发无法反抗严厉。
“我回国之前谁也不许去。”
“是。”
余菁菁回答，退了出去。
始终握着手机导致手心有些潮湿，风空空荡荡的从千玺发间略过，微微低头向前走去，白衬衣有些皱了，很多地方被灰土弄脏，但是依旧看不出有半分落魄的样子。只是在他不知道第几次将手机拿起又放下的时候，他的神情和背影看起来都有些落寞。
终于，在街道第三个拐角的时候，千玺停下脚步，他吸了口气然后按下了拨号键。
“喂？”
拨过去很久在千玺甚至想要挂断的时候电话接通，王俊凯的声音传了过来，千玺的眉头微微展开。
“你在哪里？”
“在学校啊！”
拿着手机的手却又握紧了些，王俊凯回答后千玺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在短暂的沉默中他忽然发觉到一个在这通电话之前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事情，无论是电话还是在一起的时候，每一次都是王俊凯先开口，自己只需要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就可以了。
“那……”
“王俊凯你还不给我滚过来！想死是吗？！”
电话那头忽然传来的大云的怒吼将千玺打断，侧头看向大云的王俊凯将手机与耳朵隔出一段距离，然后四周哄闹的声音一同收进了电话里，听起来格外热闹。
“我先去排练了啊！先不说了。”
电话从王俊凯那边被挂断，夜幕又黑了一些，海风也从温和逐渐变得猛烈起来，乌云将天空压得很低，路上的行人加快步伐，疾驰的车辆嗖的从身边穿过然后消失在夜色里。
就那样，拿着手机孤零零的站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从远处看去，像一条刚被主人抛弃的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王俊凯！”
礼堂里，见王俊凯沉默的盯着手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大云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想什么呢？叫你半天不答应！”
“没什么。”
王俊凯回过神，转身往舞台那边走去。
蓄了一整天的雨终于下了起来，啪嗒啪嗒的拍在屋顶，在地面溅起水花。礼堂里粘稠的空气慢慢消散，打开窗户凉意慢慢吹进来。在南方的沿海城市，这个季节不停的雨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学校广播不停的发布着未来几天的天气预报，台风即将登陆，广播员叮嘱学生们需要注意的事项，但是没有人在听，人们总是会对常见的危险掉以轻心或者说嗤之以鼻，对于南城的人来说每年夏季如期而至的台风也不过是会带来几场暴雨的风罢了。
“千玺！”
刚进学校千玺遇见了同桌，同桌兴高采烈的朝着他跑过来，一副惊喜的样子和语气。
“你回来啦！”
“嗯。”
千玺点点头回答，同桌撑着伞挤在他旁边。。
“你好几天没来上课，我还担心的不得了呢！你现在没事了吧？”
“没事。”
说担心的口气里真的夹杂着担心，千玺看了一眼旁边的人，想要说谢谢开口却变成了简短的两个字，但是好在旁边的人似乎并没有在意，自顾的接着往下说。
“我跟你说啊！王俊凯最近挺不正常的你最好躲他远点。你那天被带走后他基本上也没有来学校了，后来回班直接跟林子航在课堂上打了起来，不知道他们怎么了，但是他俩可是玩儿了好多年的哥们儿啊!王俊凯下手还那么狠，你是没看见，王俊凯像是要杀了他一样。”
“他们没有说什么吗？”
“没有，我们都被赶出去了没听见，反正你少惹他就行。”
“嗯。”
“学校里好多谣言，你就听听不要在意啊！”
“好。”
“你都不好奇是什么谣言吗？”
同桌半惊讶半好奇地问，千玺配合的问，
“什么谣言？”
“有的人说你吸毒才被抓的。”
同桌压低声音小心的说，千玺抿嘴淡淡地笑了笑，他被带走的时候他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局面，然而同桌的下一句便让他若有似无的笑僵在了脸上。
“还有很多人说王俊凯和刘志宏现在关系特暧昧。”
说话间下课铃声响起，校园里人慢慢多了起来，几个人一起挤在伞下往食堂跑。在距离礼堂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两人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王俊凯，王俊凯抬头看向这边的刹那面色微变，千玺同桌如临大敌的转身跑掉了。
千玺走过去，收起伞站在王俊凯旁边。
“忙完了吗？”
“嗯。”
旁边的人在千玺走来时自动往两边撤离，腾出了很大的地方，但是依旧忍不住好奇偷偷地地看过来。
“吃饭去吧！”
“我不饿，你自己去吧！
说话时王俊凯不自然的避开了千玺的目光，他微微偏着头将视线投向操场方向。
“那一起回教室。”
“叮。”
短信提示声，王俊凯从兜儿里掏出手机看了眼然后脸色立马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一起回教……”
“我还有事先……”
慌忙打断千玺话的王俊凯没说完的后半句被朝着自己走来的刘志宏打断。
一起吃饭。
30秒之前发来的短信上只有四个字，但是已经足够让不擅长伪装的王俊凯瞬间慌乱。
千玺顺着王俊凯直愣愣的视线望向前方，撑着眼熟的格子雨伞的刘志宏便清晰的映入眼帘。王俊凯慌乱躲闪的表情在脑海闪现，像是雷雨之前忽然划破夜幕的长长的明亮的闪电，转瞬即逝却又无法忽视的刺眼。
“千玺也在呢！”
刘志宏目不斜视的走过来冲千玺笑笑，然而没有等千玺回答，他的目光没有一丝停留平移到了王俊凯身上。
“下雨堵车，晚了会儿。”
王俊凯将头偏向一边，没有说话，刘志宏向前走了一步，两人便站在了同一把伞下。
“千玺吃饭了吗？一起去吧？”
四目相接，刘志宏客气的话里充满了挑衅与示威的味道。
下雨堵车，晚了会儿。
千玺看向王俊凯，他面无表情看着前方一言不发，浑身散发着比雨水还凉的气息。
“不了。”
唇角带着一点点笑礼貌的回答。
如果千玺的心没有被上面那句话打乱，他敏锐的洞察力会发现王俊凯的手一直握成拳状，他投向远方的视线因不知所措而凌乱无形，这样他理智强大的思维与逻辑便会告诉他，王俊凯不过是因为想要帮他而去乞求刘志宏。可是再聪明的人，在感情面前都只是一只草履虫。
“我靠，什么情况？是我眼花了吗？”
“那是刘志宏吧？”
“死对头走到一起？是我活太久了吗？”
……
旁边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叽叽喳喳热闹轰动，不知道在走廊站了多久，直到鞋子完全湿透凉意从脚心传遍全身，千玺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王俊凯真的已经离开了，和刘志宏一起。
第一次吃柠檬会酸的睁不开眼睛，第一次摔跤会痛的掉眼泪，第一次被告白会紧张到手足无措，第一次有喜欢的人会无时无刻不想要见他。这些都是可以轻而易举描述的感觉，而有些感觉却用尽你所学的词语也无法描述清楚，但是你也一定有过。
捉迷藏的时候，你独自在树上躲到天黑，最后你发现，你坚信会第一个来找自己的那个人已经和其他人一起回去吃晚饭了。
那种，你从未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想承认的，被遗弃的感觉。
“我们吃什么？”
两人出了学校后雨势渐渐小了点，刘志宏偏过头问，王俊凯没有回答沉默的往前走离开伞下，刘志宏加快脚步跟上去将伞高高的举到他头顶上方，以免他被淋湿。
“你干嘛！下雨呢！”
“你有意思吗？”
王俊凯忽然停下脚步，
“从他出来就跟着他，有必要吗？”
“你现在好像在责怪我打扰你们重逢了。”
“我告诉你刘志宏！我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你这样让我觉得特没劲。”
“所以我们连一起吃顿饭都不可以是吗？”
“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了。”
“那你拿着伞。”
刘志宏上前将伞递给王俊凯却被他不耐烦的推开，两人都没有握紧一下子掉在了地上，一阵风将它吹翻过来。王俊凯看了一眼明明有些尴尬却还是上前去捡的刘志宏，内心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但他还是扭头走掉了，留下刘志宏在后面勉强地笑了笑。
所以人啊！总是这样，总是不动声色理所当然的将身上的刺扎在真正爱你的人的身上，那句歌词多么精辟，得不到的总是在骚动，被偏爱的总有恃无恐。但你要记住，感情的世界也是有着守恒定律，你将刺插进别人身上产生的疼痛，总有一天会通过另外一个人完完整整的还给你。
下了公交车后天已经完全黑透了，从公交车到小区还有几百米的距离，千玺撑着伞刚走两步，一辆面包车便猛地停在马路边，车门哗啦被推开，听见动静偏头看见两个男人朝着自己快速跑来的千玺扔掉伞往前跑，却还是来不及被有备而来的男人两步上前抓住，因为身上有伤所以只过了两招就被绑起来塞进了车里，司机一脚油门飞速行驶起来，整个过程没有超过2分钟。
“谁派你们来的？”
手脚被绳子捆绑扔在了后面座位上不能动弹，然而声音却极其冷静，面无惧色的打量着对方，完全不像是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两个男人对视一眼。
“到了你就知道了。”
“川哥的后台比想象还硬啊！这么快就出来了。”
“你以为他不出来就没人收拾你吗？”
男人说罢后千玺陷入沉思，他的猜测被毫无戒备的男人不小心证实，轻易地被套出了二条信息，第一，这件事情和刘川有关，第二他还没有出来。刘川被判刑是因为自己抓住了他吸毒的证据，那么自己被设计进去差点被判刑，是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自己体内出现毒品一定是身边的人做的手脚，同桌说王俊凯与林子航动手，所以这件事90%的可能是林子航做的，如果是这样，林子航一定知道对方是谁并且被收买，这样的话那王俊凯……想到这里，千玺一惊。
“大哥，后面好像跟着个人。”
“谁啊？”
“看不清，骑着摩托车！”
一直安静躺在后排座椅上的千玺在听到对话后浑身一震，然后奋力挣扎想要坐起来。
“你TMD的老实点！”
男人朝千玺吼了句，然后回头看着越来越接近车的摩托车冲司机说，
“开快点！”
“大哥，是王俊凯！我艹，他不要命了啊！”
另外一个男人惊呼，后排挣扎的千玺身体一下子僵化，他侧身让身体滚到地上然后用后背抵着座椅将头伸到窗户边，外面一片漆黑，千玺瞪大眼睛。
“王俊凯！”
“嗡……”
王俊凯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千玺忍不住大叫了一声王俊凯的名字，摩托车加速发出的剧烈的刺耳的声音。
“停车！”
摩托车几乎与面包车并行，王俊凯的怒吼透过窗户传进来，他的表情像是要吃人一样恐怖，但是却透露着一股冷静。
“停车！”
“加速！甩掉他！”
王俊凯一只手握着车把一只手用力的拍着车窗，
“停车！劳资让你停车！”
“危险！”
千玺冲王俊凯叫，司机突然地向右并行，大雨将地面浇的湿滑无比，单手掌握着方向盘的王俊凯轮胎打滑差点摔倒，虽然反应迅速掌控住了摩托车但依旧逼到了马路中间，因为是单行车道，来往的车辆穿梭无序，一辆急速行驶轿车从王俊凯身边擦过去，差一点两车相撞。千玺大喊，
“别追了！王俊凯！！”
“艹！”
司机看着再次靠上来的王俊凯骂道，雨越下越大，骑着摩托车的王俊凯浑身上下滴着水，湿漉漉的头发狼狈的贴在脸上，雨水顺着脸庞流下。
“停车。”
千玺将视线从窗外收回，定定看着前面的男人，语气里满是狠厉，男人嗤笑，
“怎么了？害怕了吗？”
“我让你停车！”
“到了自然会停车的。”
“大哥王俊凯不见了！”
另外一个男人忽然说，千玺听罢连忙看向窗外，一直在旁边的王俊凯不知何时消失在夜色里，因为大雨和黑夜后视镜里什么都看不清。
砰，砰，砰……
心脏强烈起伏，千玺身体忽然开始微微颤抖，一种害怕的感觉遍布全身，如同上一次他在海里找不见王俊凯一样的恐惧。然而下一秒，车内突然发出来的巨大叫声将千玺从恐惧中拉回来。
“啊……”
从前方巷子里横穿到主路上的王俊凯，骑着摩托车笔直的朝着面包车冲来，距离越来越近却丝毫没有减速，像是草原上与敌人厮杀的狮子，缓缓退后然后猛地冲上去，用生命孤注一掷，要么一口咬断对方的脖子，要么，同归于尽。
他要逼停带走千玺的面包车。
狭窄的马路完全没有变道的余地。
面包车的大灯将冲过来的王俊凯照的一清二楚，他紧皱眉头，通红的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紧张却没有半分退缩，像是扑向火堆的飞蛾，就那样义无反顾的直直的朝着千玺的方向扑过来。
车内，咬着嘴唇的易烊千玺面如死灰。
“停车！”
“停车！”
两个男人同时大叫起来，司机猛地将刹车踩到底，车停下的时候砰的一声千玺与两个男人一同被甩了出去撞到前面椅背上，司机直接撞到了方向盘上，天旋地转。
王俊凯！
血从额头流下来，但千玺却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他用力地艰难地抬起头来，他看向车前方，没有任何人。
王俊凯！
千玺张了张嘴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忽然的眼眶灼热难忍，他张着嘴用力吸气，好像只有这样做才能艰难的呼吸不至于窒息死去。
“砰！”
忽然一声巨响在耳边传开，千玺回过头，透过被砖头砸碎的玻璃看过去，外面是王俊凯阴沉愤怒的脸。
因猛烈撞击而不能动弹的男人们在王俊凯砸碎玻璃后反应过来跳下车，这时候王俊凯刚打开车门，还未来得及解千玺身上的绳子，见三个男人围了过来，立刻将打开的车门关上，把千玺留在了车里。
“王俊凯，你先走！”
千玺快速说，但已经被三人围起来的王俊凯没有回答只瞪着前面。
“王俊凯！这儿有你什么事儿？”
“你绑别人我不管，但你们敢动他一根手指头试试？！”
“呵……好大的口气。”
为首的男人讥笑，司机和另外一个男人站在他后面。
“可是怎么办，今天我一定要带走他。”
“那就要看你是不是有这个本事了。”
王俊凯鄙夷的冲三人扯了扯嘴角，
“艹！”
见状，为首的男人一拳砸过来被王俊凯轻易躲开然后一记勾拳将他撂倒在地上，身后的两个男人见状一同扑了过来。
“你他妈找死！”
“王俊凯后面！！”
千玺叫，王俊凯闻声侧身躲过后面男人的拳头，顺手抓住他的胳膊一个过肩摔到在地上，男人痛的哀嚎起来，这一摔也彻底将男人的胜负欲和愤怒激发到了最高点。
于是在三对一的混乱搏斗中，千玺看见他们将王俊凯围住，一个男人捡起地上的砖头朝着他狠狠地砸过去。
王俊凯瞪着通红的双眼，每一拳都使出了全部力气砸向对方，然后砸在他身上的拳头也都重之如铁，如雨点般的毫不留情的落在他身上，而王俊凯却站在车门前丝毫没有后退半步，他绝对不会让三人打开车门。
路灯昏暗，风里还有雨水里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道。千玺缓缓地闭上眼睛，眼皮不停的抖动着，浑身伤痕的王俊凯从眼前消失，可是拳头落在身上的声音依旧不差分毫的钻到耳朵。拳头每落到身体一次，他的心就被粗糙的爪子用力揪起来一次，尖锐的爪子插进心脏钻心的疼。
即使坐在车内闭着眼，不停歇的哗啦啦的大雨也将千玺的视线淋得模糊不清。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感觉如同一个世纪一般漫长。
“千玺！”
千玺闻声睁开眼，面前是王俊凯伤痕累累的脸，他的嘴角流着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三个男人躺着地上无法动弹。
“你没事吧？啊？”
王俊凯慌忙将绳子解开，然后仔仔细细一遍又一遍的打量千玺，好像满身伤痕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而是他一样。
“哪里疼吗？有没有受伤？”
“王俊凯！”
千玺说。
“喂。”
公交车上千玺接通了北京第无数次打过来的电话，难以置信电话被接通的余菁菁差点在地铁里叫出声。
“千玺！”
“有事吗？”
口气淡然疏离，可余菁菁已经十分满足了，她压住自己的激动。
“易总明天要去美国了，要在那里待半个月，你……要不要回北京一趟？上次去接小少爷放学他问我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呢！”
见对面不说话，余菁菁接着说，
“我现在给你订机票吧？”
“这边下雨，飞不了。”
“那我给你定明天上午的！”
“不用了。”
下雨没什么人，车里很空旷，千玺独自坐在后排，余菁菁刚得到的希望被打破，声音也低了下来。
“你在那边还好吗？易总……其实很担心你。”
“挺好的。”
“千玺。”
余菁菁确定电话那边的人现在情绪低落，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确定和谁有关。
“王俊凯把房子卖了你知道吗？”
靠着窗户的千玺僵直了身体，
“他房子的地理位置很好，市值在45万左右，可着急出手，所以只卖了15万，然后不知道哪里借了5万，因为要凑20万赎你。”
“嗯。”
“收手吧！”
一声小小的叹息。
“你根本下不去手不是吗？”
“这是我的事情。”
“就到这个程度为止吧！他已经为你倾尽所有了，现在的他除了你用欺骗编织的泡沫一样的未来，他一无所有，就算你不继续下去，他的下半辈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已经来不及了。”
“你不要在欺骗麻痹自己了！”
余菁菁说，
“这样对他根本不公平！他对你的爱根本不比王源少，可你却因仇恨和对王源的愧疚直接判了他死刑，这样公平吗？就一次，一次行吗？你去看看他的爱和你自己最真实的心！”
“王俊凯！”
千玺开口，一种忽然溢出来的负罪感如同恶魔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艰难发声。
“我们走吧！”
一条来自地狱的流着黑色脓液的藤蔓将想要挣脱的易烊千玺紧紧缠裹往下拖拽，可一直以来自甘堕落沉迷在黑暗里的人像是忽然被某种力量牵引奋力的想要挣脱它，他胆怯恐惧小心翼翼，他的脑海里不断重复交换着两张面孔，缓慢地、迅速地，其中一张好看的面孔不断淡化褪色直至消失。他睁开眼看着面前和脑海里面容一致的人，颤抖着慢慢的张开嘴。
“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王俊凯。”
捡起雨伞勉强笑了笑的刘志宏叫住前面的王俊凯，王俊凯回头。
“我开玩笑的。”
刘志宏说，
“让你和我在一起，是我开玩笑的。”
“什么？”
“去找他吧！”
王俊凯不明所以，刘志宏冲他摆了摆手撑着伞离开。
“太让我失望了，好不容易以为你会卑鄙一次呢！”
从侧面巷子出来的陆风钻到刘志宏伞下。
“你骂谁呢？！”
“夸你呢！不过刘志宏，你这下定决心不惜让王俊凯恶心你也要把他捆在身边的计谋怎么这就弃了呢？！”
“我以为只要把他留在我身边，只要不接触易烊千玺他就不会有危险，可是我忘了，得不到的总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你得了吧！装什么高深！”
陆风一脸不屑的说，
“我看你只是毫无原则的见不得他有半分难受而已。”
“其实我只是想赌一把而已。”
“赌什么？”
“赌易烊千玺和我一样，舍不得。”
刘志宏说着，脑海里是挥之不去的易烊千玺看见自己和王俊凯一起离开时他的眼睛，像是是一间突然停电变的一片漆黑的屋子，空荡、寂静、无助与绝望。
“赌吗？”
“赌啊！我赌你赢。”
隔着雨水，王俊凯看着面前的人，他嘴唇苍白，他声音发颤，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里有着恐惧、挣扎、痛苦和无尽的难过。
王俊凯伸手将脸上的雨水抹去，他笑笑说。
“好。”
离开啊！
好。
一点慢，低产，不弃，不走。